1979 年,《读书》杂志第一期,第一篇文章,是李洪林的《读书无禁区》。
中华人民共和国自四人帮兴乱以来,文化界遭遇了巨大的打击和损失,人民的精神生活也非常乏味和枯燥,以至于在四人帮被擒获问罪之后,社会上依然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文化方面的乏味之感,想要到图书馆借书还需要批条子,找关系,求批准,由于此时正好是改革开放的起始之年,很多变化慢慢在中国大地上出现、发生,以至于许多人至今还会对 80 年代有所怀念,尽管此时物质依然相对匮乏,文化与精神生活还不是非常充足,但是自由的风气慢慢开始浸染大众的心灵,以至于出现了很多对传统道德风俗的破坏和冲击的现象。
当然由于社会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开放,所以很多行为引起了保守派人士反对,甚至今天一些人在街上接吻、拥抱,在几十年前都是涉嫌耍流氓的大罪,而虽然在彼时文化方面的松紧带已经开始放宽,但依然有一些问题引起了大众的讨论和研究,上述提到的关于读书的问题,正是其中之一。
文章提到了一个核心问题,是“人民有没有读书的自由?”
中国的《宪法》自新中国前开始规划到今天为止,从未制止过人民所享有的出版和言论自由,这些内容归根到底的一条是受众,即人民有没有阅读的自由,因为在宣传上看,某些人向来认为国家不属于人民,而是他们自己的,所以依然抱有父母官心态,以家长视角审查孩子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的角度来教训民众曰:“书中有香花,那自然也是有毒草滴,所以我来替你们做决定!”这一点,今日春晚的导演们倒颇有乃父遗风。
不知道今天有多少人读过《金瓶梅》,有多少人读过《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等著作,若不是以文学来审查,而从情色角度看,这二本书想是社会道德与文艺学伦理尺度的试金石,毕竟早些年,内部文学大行其道,普通人自是无法阅读,而干部子弟们却享有想看什么有什么的权力,中国即便是在最黑暗的时期都没有彻底封禁过某些书籍(黄赌毒除外),而是采用了另一种形式——内部发行的方法——一些出版社甚至在出版资料中有一大半都是内部发行的图书——保留了一部分今天看来依然是世界优秀文化作品的好书,当然了,从出版者角度看,这些内容都是供大家批判着看的,而现在的问题变成了这种特殊的权力,是否下放到了普罗大众的身上,即将特殊法转变为了自然法。
事实上从这个问题诞生以来,至今我们都有很多疑问,因为非从禁书的角度看,就是一般法律对于阅读和写作都是有一定的规范的,比如现如今依然无法以纯粹色情的角度去写作,我在之前的文章中曾提到对于出版内容删节问题的某些编辑的倡议,一般来说人类正常的性行为既然是生育后代的重要中间环节,就必然在一般家庭中会有涉及,没有人会在过夫妻生活时要给自己打马赛克,但是这些内容该如何呈现在书籍中,以及该如何对待这些内容却是很大的学问,通常一本书内有性行为的描写是很正常的,对于编辑者而言所需要考虑的是,如果这个描写对于人物的塑造以及故事情节的完善是有影响的话,一般是不适宜删节的,当然我们不是叫人着意于去给作品添加刻意的露骨的描写。
在这个问题上就涉及到,这些作品是否适合于大众阅读,以及对于编辑来说最头疼的是,在淫秽出版物与正常文学作品之间的选择,法律最终会如何,因为一旦选择错误,自己也是要吃官司的,这就导致很多书籍在出版前必须要经过作者几次修改,删除一些被认为可能有问题的内容,当然这里面也不免有些官僚风气。
所以针对李洪林的文章,也有一些读者有反对意见,比如有人说,就一般青年来说,读书应当有指导,如果毫无禁忌是不行的。又有人说,比如像蒋介石的书,应该不能看,比如李洪林自己说的那些玷污人类尊严、败坏社会风气、毒害青少年身心的书籍,也不该出版。有人认为不利于无产阶级专政的书必须禁止,因为就像鸦片一样,不能因为其有药用价值就开放。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理解,其实《读书无禁区》只是一种笼统的说法,其所反对的是一种一棍子打死的一刀切的对待书籍的做法,就现代社会的出版界而言,其实出版审核已经是给社会做了一个过滤,让我们知道何种类型的书籍是可读的,在计划生育时代,尤其是优生优育时代,如果人们结婚,应该会收到民政局或者婚检医院所发放的《新婚必读》类书籍,这些资料是介绍夫妻家庭生活的方方面面的,当然有的会详细介绍一些夫妻“房事”当中的细节,就如同古代社会的压箱底资料一样,这些出版物对青少年来说显然是不合适的,当然就性教育而言,就另说了。
我们可能会知道,从秦始皇被传说的焚书坑儒,到清代的文字狱,中国社会历来有禁书的传统,这些书被禁的理由,大多数都是涉及到两个方面,一个是涉及到官方统治,一个是涉及到社会思想,比如说在宋代这个被誉为中国文化最高峰时代,天文学的研究,包括天象学方面的研究就是禁止的,因为古代社会中天象往往会与一个朝代的命数和帝王的岁数、命运等扯上关系,这些东西对于皇帝来说显然是极为机密的资料,而像清早期时代,一些知名人物,比如李贽的作品往往也是受朝廷所封禁的,而清代文字狱的盛行,导致这个时代中国的文化发展几乎陷入了停滞,这是图书封禁带来的社会不良的一面,但是明清时期确是中国社会中色情或者说艳情小说最盛的时代,或许彼时还没有所谓毒害青少年的概念,毕竟古代社会人们都结婚早。
当然了今天的《读书》杂志毕竟不是当年的《读书》杂志了,今天的《读书》杂志虽然依然在推荐和介绍书籍,但却缺少了充满了火药味的理论探讨,思想性已经大大减少,就像有一天我这个博客不谈理论而开始写起小说来了,撇去读书的禁区,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为了休闲娱乐,那么读书之外的很多活动都有其效用,为何偏偏选择读书?
我们今天读到的很多书,比如国外的侦探小说,在 80 年代是必须要被限制引进的,而今天最畅销的文学作品中,多数都是侦探小说,这反应了时代变化对于书籍的宽容,上学的同志们都该知道,课外书往往被教师和家长们认为是有害的,我记得小时候的作文刊物中,有一篇文章谈到某个小孩子在阅读一些科幻作品时被家长认为时不务正业而遭受到一顿教训。
到今天我们自己的态度也宽和多了。